高演为林沐雪上好药,安顿其歇息后,从客房走出。
蹀焕忙上前一步道:
“殿下。”
“人呢?”
“绑在下面了。”
“嗯。”高演沉声道。
脚步向前,欲要下楼时,突然停住。
他的手紧紧抓着扶杆,似要将其揉碎。
片刻前,给林沐雪上药的一幕,频频在他眼前浮现。
他也是多年征战沙场的战士,所受之伤也是不计其数。
只是刚刚那样狠烈的伤疤,似被野兽的利齿撕扯开一般。
又是在那样雪白柔嫩的肌肤上。
即使是曾遭数剑穿身的高演,骤然看到,身心也不由得为之一震。
“蹀焕。”声音略显沙哑。
“是。”
“自孤七岁那年遭人陷害落水,母妃就将你安排在我身边。
那时,她只给了你一道命令——护孤安危。”
“是。”
“从今日起,孤给你下第二道指令。”
“是。”
高演凝神回望着客房紧闭的门扉,掷地有声道:
“护她周全。”
蹀焕双手抱拳:
“唯殿下命是从。”
闻言,高演缓缓下楼。
楼下,店小二早已被捆绑在桌边,等候多时。
只是此人早已换了当初那副趋炎附势的面孔,变得淡定而沉稳。
见他这般,高演也便舍去了弯绕,直入主题道:
“听闻白掌柜的公子自幼在外习武,武艺精湛。
如今屈当伙夫,岂非是大材小用?”
白凌心头一惊,但随即也便了然。
“原来殿下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。”白凌沉声道。
“白公子演技一流,孤起初也自是不知。”
白凌抬首,注视高演,面露疑色道:“那是何时?”
“直至你问孤是否要新鲜的鲤鱼,孤才对你起疑。”
“这有何不妥?”白凌的脸上疑惑更深。
“其一,这方圆百里,皆是树林,你口中的鲜鱼来自何处?”
“其二,能知晓孤的吃食喜好,想必你背后之人定然与孤关系匪浅。”
白凌解惑,低下头去:
“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。”
“留着你,自然有孤的用处。”
说完,转而对蹀焕道:“派人给汐枫传信,白家的人给我盯紧了。”
“是。”蹀焕退下。
听到“白家”二字,白凌心中一紧,忙问道:
“殿下知晓我爹娘在何处?”
“只要你尽心配合,孤定保白家上下不少一根汗毛。”
“殿下要我做何事?”
白凌直截了当道。
“给你上边的线人传话,就言计划一切顺利。”
白凌向高演望去,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。
随即便领悟他话中的深意。
“遵命。”
皇宫礼殿
国主与皇后身着华服,分坐于大殿主位两端。
姜夫人与女儿羲和公主坐于皇后一侧的副座。
红毯从礼殿一纵延伸,将大殿平分左右。
观礼的朝臣皆井然有序地分列在大殿两侧,静候一对璧人入堂。
殿外,太子高璟与宰相府小女林沐晴共挽一条牵红,等待宣召。
红盖头下的林沐晴黛眉微蹙。
“阿演,你跟姐赶到哪里了呢?计划一切顺利吗?”
念及此,红锻印染下一张精致妆容的脸,更增一层忧色。
而一旁的高璟却是满面红光,得意之色尽显。
他另一只空出的手里,紧握着片刻前下人秘密递上的暗条。
条上只有四字:
一切顺利。
一览过后,太子自是心情舒畅。
“新人入堂。”
司仪尖细的嗓音从殿内传来。
一对新人齐步,缓缓进入礼殿。
主位上的二人,望着款款而来的一对佳人,自是难掩欣喜之色。
而堂内观礼的朝臣,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。
身居列首的宰相微笑地望着被红盖头遮着的女儿,双眼略微湿润。
新人终于在主位下的不远处立定。
国主向司仪递了个眼色,司仪授意。
“吉时到……典礼启……”
尖锐嗓音响彻殿堂。
殿内顿时一阵肃穆,万众瞩目于身着红衣的一对新人。
“一叩首……”
“父皇,儿臣有要事禀告。”
太子拱手于前,当即打断了司仪的宣词,手里拿着的“牵红”也随之一动。
“太子,今日是你大喜之日,有何事明日再议。”
国主和颜悦色地阻拦道。
“此事正与儿臣的婚事息息相关。”
“哦?”
国主一疑,不由得向皇后的方向扫了一眼。
见皇后也是满脸疑惑,便道:
“太子,你所为何事啊?”
“举国上下皆知,宰相府千金为双生子,相貌相同,但秉性各异。
长女林沐雪随性洒脱,小女林沐晴温柔娴雅。”
“林沐晴自幼于宫廷内学堂读书。
深谙宫廷之礼,精通仕女之道。
儿臣便向国主请求婚配之事。”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国主略显不悦。
“儿臣近日听闻,林沐晴于内学堂读书期间,曾与二弟建立了深厚的情谊。”
闻言,林沐晴握着“牵红”的手不由得一紧。
立于一旁的宰相,脸上的笑容散去,眉头微皱。
坐于皇后一侧的姜夫人与羲和公主脸上皆是阴沉之色。
大殿一时陷入沉寂。
少顷,羲和公主开口为自己的胞弟高演澄清道:
“父皇,当年女儿与阿演、沐风、沐晴一同读书,余皆建立了深厚的同窗之谊。”
羲和公主是国主唯一的女儿,自然被视为掌上明珠,其一言一行也自有其分量。
“公主言之有理。
太子,这皆是年少之交。
你今日提起实在有失稳妥。”
国主告诫道。
“若仅是同窗之谊,儿臣禀告也自知失礼。
只是儿臣听闻,自父皇的赐婚圣旨一下,二弟便频繁往来于宰相府,甚至还做了不合礼法之事。”
“太子。”
国主震怒:“切不可妄言。”
“儿臣所言句句属实。
且尚有证人在此。
父皇可要宣召?”
太子静等国主应允。
宰相慌忙上前一步道:
“陛下,臣之小女自幼受礼法浸染,温良恭顺。
是断不会做出此等失德失礼之事啊。”
姜夫人忙起身行礼道:
“陛下,宰相所言甚是。
柔离国上下孰人不知相府小女贤良淑德、知书达理。
正因此,才会有一道旨意落下,封其为太子妃。”
姜夫人的话意味深长:
一来维护了相府声誉;
二来禀明了民心之所向;
三来也提醒了国主,婚配之事终究是其颁布的圣旨。
国主了然,正色道:
“太子,你可知罪?”
太子拱手道:
“儿臣如有罪,自当领罚。
还望父皇明示。”
“当初一再求朕下旨赐婚的是你。
如今诋毁污蔑相府千金的也是你。
你这是将朕也玩弄于股掌之中啊。”
“儿臣不敢。”
太子自知触怒龙威,当即单膝跪地道。
牵红随之一斜,带动着红盖头下的女子也为之一动。
“请父皇听儿臣一言。
真正玩弄父皇于股掌中的可是宰相府啊。”
闻之,宰相林沐炎的脸当即变白。
“父皇可知,这红盖头下的女子,不是林沐晴,而是林沐雪。”
听至此,红衣女子嘴角轻挑,悬着的心随之落